近日，日本东方书店出版了一部由（神奈川大学人文研究所丛书46，2022年3月），引发了日本学术界的关注。该书收录了关于明治、大正、昭和时期中国留日学生动态的15篇研究成果。

　　其中，任职于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的青年学者王鼎发表了一篇题为《寺尾亨创办的东斌学堂与留日学生（1905-1909）》的学术论文。

　　目录

　　序言（孙安石）

　　第Ⅰ部 明治时期留学嚆矢之诸相

　　解读章宗祥编《日本游学指南》 孙安石（神奈川大学外国语学部教授）

　　清国留学生与《译书汇编》的发行――以创刊、财政、销售为中心 郭梦垚（神奈川大学外国语学研究科博士研究生）

　　寺尾亨创办的东斌学堂与留日学生（1905-1909）――以《向岩家书》为主要资料 王鼎（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助理研究员）

　　正则英语学校与清末中国人留学生――兼论上海的教科书审判事件 川尻文彦（爱知县立大学外国语学部教授）

　　清末期蚕叶留日学生与中国蚕丝业会（东京）王怡然（京都大学国际高等教育院特聘讲师）

　　清末旗人留日学生――以《大同报》为中心 阿部由美子（二松学舍大学特聘讲师）

　　第Ⅱ部　大正・昭和时期留学生接收方之诸相

　　日华学会在华活动――以北京驻在员高桥君平为个案 陈珂琳（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研究生）

　　同仁会对留日医药留学生的援助 见城悌治（千叶大学大学院国际学术研究员教授）

　　解读东京帝国大学藏中国人留学生关系文书 大里浩秋（神奈川大学名誉教授）

　　东京工业大学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中国人留学生 佐藤由利子・村松晶子 （东京工业大学环境社会理工学院副教授；东京工业大学特别研究员）

　　第Ⅲ部　日本侵华战争时期与二战后的留学生诸相

　　中国人日本留学与“日本研究”――以团体与杂志为中心（1915～1931）高柳峻秀（帝京大学特聘讲师）

　　朱绍文研究员与二战时期的日本留学――以一高特设高等科与东大经济学部为中心 田岛俊雄（东京大学名誉教授）

　　蒙古喇嘛僧之日本留学――以真言宗与净土宗为中心 池田健雄（千叶大学人文科学研究院特别研究员）

　　中国留日同学会与其活动――参阅《中国留日同学会 季刊》 川岛真（东京大学大学院综合文化研究科教授）

　　中国留日同学总会之财务状况考察――以机关报《中国留日学生报》所刊广告为中心 荒川雪（东洋大学社会学部教授）

东京帝国大学教授寺尾亨

　　寺尾亨（1859-1925），日本九州福冈县人，法学博士，著有《国际私法》等。1903年结识孙中山。针对清政府不准自费留日学生学习军事而不惜花费重金创办东斌学堂。该校虽仅存4年就不幸“夭折”，但仍为中国培养了许多革命家，如焦达峰、夏之时等；在1911年武昌爆发的辛亥首义中，东斌学生殉难甚多。但学界对清末的私立学校的个案研究比较薄弱，东斌学堂更是缺少关注，长期语焉不详。王鼎博士的《寺尾亨创办的东斌学堂与留日学生（1905-1909）》以东斌学堂为研究对象，从学堂的创办缘起、发展沿革，教学内容及成果等多方面进行了考察。

辛亥革命网口述历史栏目第二期（2018年9月21日） 王鼎采访向虎雏

　　2018年9月，正在日本攻读博士学位的王鼎在回国省亲期间参加辛亥革命网举办的《口述历史》系列栏目，结识了武汉大学退休教授向虎雏。百年前中国人赴日留学史是中日学界共同关注研究课题，这也正是王鼎的研究方向。当向虎雏教授拿出保存完整的50余封祖父家书原件时，王鼎对历时近两个甲子风雨岁月的向岩家书大为惊叹，认为极具学术研究价值。2021年，从日本学成归来的王鼎博士随湖北军民抗战博物馆馆长万学工先生等一同造访了家住珞珈山麓的向岩之孙向虎雏，在征得其同意后，随行的昌庆旭先生对家书全部进行了翻拍。

　　向岩，出生于1872年，湖北汉川人，原名寿荫，子少蒨。1905年东渡日本，入东斌学堂先后在兵学预科、本科学习军事知识，1908年毕业后回国。辛亥武昌起义爆发，时在四川的他率众响应，发布讨清檄文，随后返鄂担任鄂军第八师参谋长，并于古稀之年请缨赴抗战前线，美国著名新闻记者史沫特莱（Agnes Smedley）为他拍摄了一张珍贵的专访照片。

《寺尾亨创办的东斌学堂与留日学生》第三节中以湖北自费生向岩为典型，着重考察了留日学生在东斌学堂的生活动态。

　　中华民国初年的乱象中，向岩曾以“神州大布衣”之名发表《自请为公仆之通告书》，自荐担任民国大部总统，反对袁世凯，以非常之举警醒世人。武汉大学人文社科资深教授冯天瑜先生在序中称：“向岩先生终其一生，为民主宪政建设及中华民族解放事业奋斗，堪称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奇丈夫。”

　　向虎雏介绍：“《向岩家书》是历经四代人接力传递，祖父向岩是曾祖父变卖了家中赖以生计的良田资助他出国留学的，其中大多数家书都是祖父写给曾祖父的，至今由我保存下来祖父赴日本东斌学堂留学期间写回几十封书信，记录着祖父由清末私塾先生嬗变成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辛亥先驱、抗日英雄迈岀的第一步。我亦76岁，如何传承祖辈革命精神愈呈急迫，包括这两本珍贵的百年家书。”

《向岩家书》上册为乙巳年（1905）、丙午年（1906），下册为丁未年（1907），戊申年（1908）

　　解读《向岩家书》，其中深藏极其丰富、珍贵的百年信息：

　　1905年10月21日，向岩只身从上海乘轮渡海，28日晨抵横滨，受到田二河匡厚生的迎接。11月10日入东斌学堂兵科学习，向岩誓言：“以海枯石烂，万劫不变之坚心，学铁马金戈，陷身不顾之学术。他日得志，定将为我国干一二件有光史册，有益社会之事也！”

　　12月10日禀告家人，8日夜，陈天华为反对日本政府突然取缔中国留学生规则，“恐众人团体不坚”，孤身投海而死。1906年6月1日，在靖国神社见甲午之役所掠李鸿章书“海军公所”匾额时，“爱国之心油然而生，复仇之念勃然而起”（此信捐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纪念馆）。1906年革命党发动萍浏醴起义，攻围长沙，乃嘱乡亲们“切勿惊恐，以为将有兵燹之厄也”；马口梁钟汉等9人因响应而捕，这就是著名的“丙午之狱”。还有《题鲁君长庚像二首（1906年）》、《友人冯镇东与陈尧钦等赴南洋（1907年）》（注：鲁、冯、陈三老均系汉川籍日本留学生）。

　　湖北汉川因汉江横贯全境而得名，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曾率先打响“辛亥革命第二枪”；抗战时期是鄂豫边区的战略支撑点、战斗桥头堡、给养生命线；现为全国百强县。《向岩家书》的披露和研究，必将为汉川红色文化再添浓墨、成为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新教材。

　　《明治至昭和时期中国留日学生诸相》的封面图版出自刊登于《日华学报》第59号（1936年12月）“东亚学校上级学生训育远足会”在镰仓大佛处合影。值得一提的是，王鼎与万耀煌的侄孙万学工在 2019年5月曾组织了20名清末湖北留学生后裔赴日寻访，其间也到访“镰仓大佛”，并在相同的位置留下了一张合影。5月25日，后裔们还参加了由神奈川大学中国人留学生史研究会主办的座谈会。会上，后裔寻访团向日方捐赠了冯天瑜、张笃勤合著的《辛亥首义史》（湖北人民出版社，2011），日方回赠了研究会的成果文集《近现代中日留学生史研究新动态》（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一书。

　　湖北留日学生后裔赴日寻访团于镰仓大佛前合影，摄于2019年5月23日。第一排左起：田伯炎、刘宝森、丁羿、金蓉娣、谢兰贞、昌庆旭、万学工、王鼎、高鹰、余品绶、孟进；第二排左起：陈宁、刘重喜、刘旻、张妤娴、胡松谋

　　1.田伯炎先生祖籍湖北蕲春，为同盟会创始人之一田桐（1879—1930）之侄，孙中山秘书田桓（1893—1982）幼子。其妻金蓉娣随行。

　　2.余品绶先生祖籍湖北麻城，为清末留日学生余祖言（1873—1938）之孙，其舅姥爷李子祥（1881—1944），族姥爷余仲勉（1884—1909），亦为清末留日学生。此次赴日，余品绶的妻子孟进随行。

　　3.刘重喜女士祖籍湖北襄阳，为清末留日学生刘公（1881—1920）孙女。其女刘旻随行。

　　4.高鹰女士祖籍湖北枣阳，为清末留日学生高仲和侄孙。其女万绵阳随行。

　　5.刘宝森先生为湖北黄陂、清末湖北留日学生万声扬的后裔。

　　6.昌庆旭为湖北沔阳、湖北留日学生昌云骞之孙，其妻谢兰贞随行

　　7.胡松谋先生祖籍湖北京山，为留日学生陈登高之孙，其妻张妤娴随行。

　　后裔赴日寻访活动结束已有3年，其间，因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此“至暗时刻”，孙安石、大里浩秋编著的《明治至昭和时期中国留日学生诸相》犹如一缕阳光，为中日交流史研究带来了新的生机。

　　回顾百廿年前的那场蔚为可观的留日大潮，可谓是英雄人物辈出，展现出了大气磅礴的救国精神。正因为这种精神的激励，中华儿女百年来前赴后继，将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度，造就为一个独立自主、初步繁荣富强的东方大国。掩卷默思，抚今追昔，不免心潮澎湃。

神奈川大学主办湖北留日学生后裔座谈会，摄于2019年5月25日。自左往右：王鼎、万学工、神奈川大学教授大里浩秋与孙安石。

　　此文在《湖北日报》（2022年4月19日）上发表的报道《汉川籍辛亥志士向岩百年“家书”在日本引关注》的基础上，增补了部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