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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那术士的一番话,激起了早已胸怀大志的祖父远走高飞的雄心。不久,他便辞别父母娇妻,穿商城,过麻城,来到武汉。然而在此举目无亲,四处碰壁,万般无奈之下,投靠了湖北新军,在第八镇十五协二十九标当兵。在军队里,他与本标高尚志、杜武库、龚霞初、甘缉熙、谢超武等富有革命理想的志士相交甚密,大家常常促膝谈论国家形势,志同道合,更加认清了清朝封建专制没落的腐朽本质,遂发起组织“振武尊心社”,从事反满活动,并随即加入日知会和共进会。1906年同盟会湖北分会成立,祖父成为湖北早期同盟会会员。清政府为维持摇摇欲坠的统治,将日益鼎沸的反满异己力量镇压下去,组织了为数众多的暗探爪牙,进行跟踪逮捕和暗杀活动,祖父和革命志士门冒着坐牢杀头的危险,与敌人进行殊死的斗争,他把武昌昙华林的居所奇英学社作为秘密活动机关,同时为在新军中发展革命力量,建立军队同盟做了大量工作。
辛亥首义前夕,祖父作为二十九标和共进会的代表之一,参与了多次秘密会议和起义筹备工作,被推选为起义后军政府的司勋和军事筹备员。
我的祖母此时在家乡临产分娩在即,但祖父无暇顾及家庭,仍全身心地投入革命活动。就在起义即将爆发的前一个月,祖父的第一个孩子呱呱落地了,这就是我的父亲马迈群,父亲似乎也向往着冲破黑暗的封建牢笼,赶来迎接革命胜利的曙光。1911年11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祖父和杨选青、夏一鸣等参加了左路军正面进攻督署的战斗。正面战斗最为激烈,祖父作为敢死队第三队队长,“以必死之心,冒敌人炮火喊杀前进”,他身先士卒,和战友们冲破敌军的重重封锁,一举攻占了敌督署衙门,旋即率部支援攻打善后电报局的战斗。革命军经过浴血奋战和殊死搏杀,终于取得了武昌首义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
随从祖父多年的勤务兵魏德胜,常与我家往来(祖父于1912年将母亲妻小从老家迁居武昌),我们叫他魏伯伯。他回忆说:“在文武兼备的军官里,我们司令(指祖父)毫不含糊,一打仗,他总是一马当先,我们想拦也拦不住他。有一次,因为到营房路程太远,又要赶时间,司令就边骑马边给上峰打报告。”
辛亥首义后,祖父成为汉口军政分府和革命领导核心机构—谋略处的负责人之一,1912年春,任鄂军第四镇第八协统领兼施宜鹤稽查使。同年11月1日,被国民北京政府授予陆军少将军衔。1913年至1922年,祖父在孙中山先生麾下,曾任大元帅府参事兼豫南剿匪第一路军司令。1927年至1929年任第六路军总指挥部秘书处主任。
1913年,中华民国政府电嘱湖北军政府“报告辛亥年八月十九日(公历10月10日)起义人员,以便论功行赏,昭示国人”,时为审议的邓玉麟乃邀集同志,互相记忆前年有功人员,在《致北京稽勋局公函》中,列举武昌首义有功人员名单,共685名,分为甲乙丙丁四种列录函达,祖父位列甲种第35名,排在方兴、熊秉坤之前。祖父革命史料散见于《中国近代史资料选编》、《辛亥革命备忘录》、《辛亥革命回忆录》、《中国文库》第三辑《中国回民族史》、《中南民族学院学报》1982年第一期和《湖北省志》(民族卷)等。
祖父的后半生弃政从医了,为何弃政?他眼见拼搏冲杀数十年,腐朽的满清王朝垮台了,做皇帝梦的袁世凯被推翻了,为之奋斗的民国建立了,而这个国家却仍是官场腐败,争权夺利,言路闭塞,民不聊生。他自感迷惘与愤懑,但又心有不甘,于是提笔给蒋介石写了一封改良政治,还政于民的万言书,然而等待的结果有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开始明白,老蒋是不会采纳任何忠谏良言,只会一意孤行的。心灰意冷之后,便从此不问政事,好在自己还可发挥一技之长,便辞官解甲,在武汉开业行医,以金针脉术济世谋生。
抗战爆发,武汉沦陷,日寇占领当局为收买人心、稳定局面,企图仰仗祖父威名,请其出山。许以高官厚禄,充当汉口维持会负责人,协助“治理”武汉。祖父不屑地说:“我过惯了穷日子。这种美差,你们还是留给别人吧!”言毕,拂袖而去。其民族气节堪称我辈楷模。
打仗杀贼,祖父总是身先士卒。悬壶行医,他亦广受称颂。但说到理财持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为官多年,未购间房片瓦,总是居无定所,在武昌巡道岭、涵三宫、云架桥等处数次迁居。1938年4月29日,日寇选择了天皇寿辰这个日子,派轰炸机群对武汉三镇实施狂轰滥炸,我家同无数市民一起逃难。家什细软尽数丢失,只得辗转汉口新成里、岳飞街、百子巷租房居住。虽如此,曾有位大病获愈之士为感激祖父救命之恩,将汉口三德里的一幢楼房相赠,却被祖父婉言相拒。
人到老年就思乡,祖父曾将毕生的一些积蓄,委托其表弟在固始老家购置了田产,据说是上好的“闸水田”。打算日后举家回归故里生活。买了地,自己鞭长莫及,无法管理,索性请其表弟代管代租。这位表亲,自此即靠这些田产吃喝玩乐抽大烟。解放后,家乡土地改革划“成分”时,经查祖父虽买田却未得分文,最后这位表亲“代人受过”,挨斗吊打当上了地主。岂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祖父将自住的厅堂和卧室兼作诊脉针灸的处所,求诊的人纷至沓来,上至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晏道刚等,下至衣食无着的市井百姓,不分贫富贵贱,他都予以精心治疗,遇有衣食无着者,还常常赠以钱药。家人时常在隔壁房内听到乒乒作响的叩头声。
祖父从医可说是“半路出家”,然其对传统医术研习颇深,治学十分严谨,还常与医界名人过从甚密,如蒋玉伯(曾任湖北中医学院院长)、陆季涵(曾任武汉市中医院院长)及针灸方脉专家刘止安等。其所带之徒亦多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