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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革命党人绞尽脑汁筹集活动经费之际,共进会会长刘公于秋七月从襄阳来到武汉。刘公从日本回国,本是受共进会使命,在湖北运动革命的。但回来后,家庭却给予重资,令其捐个道台,以光耀门庭。他带着捐官的资金来到武汉,心中思想斗争十分剧烈,不知怎么办,态度模棱。革命同志了解他的情况后,设法坚定他革命之志,于是同住之杨玉如等将沔阳同乡女子李贞清介绍给刘公,刘公眷恋其美色,纳之为妾,从夫姓,改名刘一。刘公北上纳捐之念因此打消。杨玉如前去求李贞清说服刘公,同时,孙武、李作栋不停劝说,彭楚藩也时常讥讽相激,刘公终下疏财革命之决心,遂将所带来的资金,要悉数捐给革命。彭楚藩推辞道:“五千元足以应付目前所需,其余的你就留着家用吧。”如此一来,总机关不再为经济所窘,使起义筹备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刘公像
湖北革命党人筹集起义经费为何屡屡出此怪招?这是因为他们在本地缺乏一批有经济实力的实业家作后盾,也没有能够像孙中山、同盟会那样在海外有广大华人华侨作为募捐对象,他们本身多系小知识分子或下层士兵,主要靠变卖家产支撑活动经费,要大举起事,只得挖空心思筹款,屡出怪招惹人笑话,乃不得已之举。辛亥老人张难先曾在《湖北革命知之录》书中写道:“金菩萨、绿毛龟、伯母首饰、李贞清四事,乃世俗付诸笑谈者,特举之以明湖北革命实自千辛万苦中来也。”至于张之洞所办银钱局、造币厂之资材,是在首义成功后才为革命党所利用的。
统一团体,也是极为复杂之事。
同盟会中部总会的成立,不仅坚定了湖北党人在长江发难的决心,而且给了湖北党人以具体指导和助力,文学社和共进会最后的联合成功,仰赖同盟会中部总会之力不少。
同盟会自1905年成立以后,即主张在南部起兵,以便取得海岸交通线,输入武器,占领边省,再谋会师中原。但南方起义屡次失败,会中同志多有微词。在仰光主《光华日报》笔政的居正,倡言革命,清领事萧永熙诬以提倡无政府主义,拟逮解回国处死。得同志请律师抗争,改判自由出境,于1910年夏到达日本。当时同盟会注意力全部集中于南方革命,加上主要领导人孙中山在北美,黄兴在南洋,本部几乎无人主持,人心涣散,精神惰懈,使大多数省份同志日趋消极。居正见状,就与谭人凤、宋教仁、林时爽、张简亭等讨论革命进行事宜,谭、宋亦有忧心。时值赵声自新加坡来,力图使同盟会振作起来。宋教仁说,在中央革命为上策,然运动不易,在边地起义实为下策,只有在长江流域起义为中策可行。极力主张由长江流域发动,并组织中部同盟会以谋长江革命。众人均以为然。于是推年高德劭的谭人凤定期邀集十一省区同盟会分会会长,在东京左仲远(即陈犹龙化名)寓所开会。
会上,宋教仁指画方略,提出分步办法,从长江着手联合,以次推进至河北,严密组织,以三年为期,养丰羽毛,然后实行,可期一举成功。赵声性子比较急,说宋教仁办法太迟缓,认为图大事者不可过于迂缓。他的话得到许多与会同志的响应,大家认为,革命志在牺牲,并非要收功实于一旦。如果考虑太多,拖延太久,恐怕“得失之见深,而冒险之气馁”,故均主张急进。谭人凤最后提出进行方案,以统一事权,分担责任,不限时期为原则,众皆赞成。此会虽是中部同盟会的源头,但当时并未组织任何机关,亦未举出任何干事。
会后即由谭人凤赴港,以此事商诸黄兴。黄兴正谋广州起义,顾不上深谈,没有明确表态。但此后革命同志之视线,多集中于中部革命。居正并于冬间自动往长江各部调查。1911年2月,即赴武昌与各同志积极进行。广州起义事败消息传来,同志们乃益信长江革命之重要。于是谭人凤、宋教仁与陈其美、潘祖彝等会商,发表宋教仁、谭人凤、陈其美、吕志伊等二十九人署名为发起人的宣言,定名为同盟会中部总会。宣言分析同盟会得失:“(革命)思想如是之发达,人才如是之众多,而势力犹然孱弱,不能战胜政府者,其故何哉?有共同之宗旨,而无共同之计划,有切实之人才,而无切实之组织也。……前之缺点,病不合。推其弊,必将酿历史之纷争。后之缺点,病不通,推其弊,必致叹党员之寥落。……有此二病,不从根本上解决,惟挟金钱之义,临时召募乌合之众,杂于党中,冀徼幸以成事,岂可必之数哉。此吾党义师,所以屡起屡蹶,而至演最后之惨剧也。”宣言说明成立中部总会之设想:“定名同盟会中部总会者,奉东京本会为主体,认南部分会为友邦,而以中部别之,名义上自可无冲突也。总机关设于上海,取交通便利,可以联络各省,统筹办法也。各省设分部,总揽人才,分担责任,庶无顾此失彼之虞也。机关制取合议,救偏僻,防专制也。总理暂不虚设,留以待贤豪,收物望。有大人物出,当适如其分,不致鄙夷不屑就也。举义必由总部召集,各分会提议。不得怀抱野心,轻于发难,培元气,养实力也。总部对于各团体相系相维,一秉信义,而笼络诱骗之手段,不得施也。各团体对于总部同心同德,共造时机,而省界感情之故见,不可现也。”同盟会中部总会的建立是同盟会骨干力量对革命组织、革命形势及革命方略等的认识趋于成熟的标志。
宣言发表后,加入中部同盟会的人日多,发起人等开始着手建立组织。7月底在上海成立机关,名曰“同盟会中部总机关”。 同盟会中部总会由宋教仁起草,制定了《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章程》、《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总务会暂行章程》、《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分会章程》等文件。其中《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章程》规定,该会由中国同盟会会员之表同意者组织而成,定名为“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以推覆清政府,建设民主的立宪政体为主义。在上海设本部,在各处设分会。会员权利方面,规定会员一律平等,得于法律范围内,保持身体、财产、职业、居住、信仰之自由;得依法律陈请保护利益,及陈诉冤抑;其有因公受害者,本人或遗族得受恤典;依法律有选举、被选举之权。会员义务方面,规定会员须保守本会一切秘密,不得入反对本会主义之他团体,并为之尽力,并有依法律纳捐项、出劳力之义务。总部总会设五总务干事,宋教仁、陈其美、谭人凤、杨谱笙、潘祖彝任之。各省分会,南京则郑赞丞、章木良主持,安徽则范鸿仙主持,湖北则居正主持,湖南则曾杰、焦达峰主持。湖北革命党人张难先多年后评论道:“其时湖北革命已至成熟时期。然得总会之策动,武昌振臂一呼,长江各省即陆续响应,数月之间,满清倒而民国成,则中部总会之成就,何其伟哉!”
前已述及,湖北革命团体,从科学补习所、日知会逐渐演变为文学社,可以说是一脉相承。1909年后共进会工作中心移入国内,两湖会员纷纷由日本东京回省发展,于是形成两大革命团体并立的局面。两团体在湖北地区争相发展会员,扩大组织,先后将将校团、益智社、共和会、兰友社、数学研究会、振武尊心会、武学研究社、将校研究团附设下士班等小团体分别收归自己门下。
为在湖北地区成功地摧毁清王朝势力,早日实现革命目标,革命派必须团结一致,增强力量,革命联合势在必行。一些党人念及革命初衷,决心摒弃相互分歧,进而探讨两大团体联合的可能性。
其实,文学社和共进会两大团体联合是有基础的。在革命宗旨方面,两团体都遵从同盟会的革命主张,共进会原本就是同盟会的外围组织,文学社亦服膺同盟会的革命纲领;在人员方面,共进会的不少成员曾是群治学社的骨干,而群治学社更是文学社的前身,相当一部分革命党人兼跨两团体,感觉两者本质并无差异。两团体虽为两派,其性质却是一致的,而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由此构成联合的基础。
文学社的刘复基最先提议与共进会联合,得到也在寻求联合的共进会的响应。1911年5月11日,两团体主要负责人举行协商会议,向联合迈出了第一步。会上双方皆认为本会会员人数居多,应以我为主,在联合后谁居于主导地位的问题上,未能达成一致,因此不欢而散。这是几乎所有联合或合并的举措中都会遇到的问题,他们双方的立场完全可以理解。一个月后,再次举行联席会议,商讨两团体的联合办法。双方皆认为两大革命团体“合则两美,离则两伤”,在反清革命的同一目标下,应该风雨同舟,和衷共济,不应斤斤计较权力大小、地位高低,但一讨论到具体领导人人选的问题时,意见又不一致了。
居正像
同盟会中部总会成立后,由于所定方针是力争在中国中部地区实现起义,重点又选定在武汉,他们更急于看到两团体的联合。居正、谭仁凤在两派之间做了大量疏通工作。8月,四川保路运动高涨,湖北新军被抽调一部分随端方前往四川镇压,武汉清军兵力减弱,正是发动起义的好时机。如果耽搁下去,军队调走更多,革命党人也随部队调离武汉,削弱了革命实力,所以起义必须立即发动,两革命团体联合之事刻不容缓。经两边骨干多方斡旋,两团体互有让步,主要成员于9月14日在武昌雄楚楼10号刘公住宅重开协商会议,共商革命大计。会上,孙武、蒋翊武、刘复基、王宪章等均发言赞成双方联合。而在推选负责人时,却都表示退让,刘公主动提出废止自己原定的湖北大都督头衔。按共进会规定,会长是起义后大都督的当然人选,刘公提出放弃,确实表达了同心协力,携手革命的诚意。大都督都可以放弃,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于是,会议确定了今后“事权统一,责任分担”的联合主旨,为联合后各项具体工作有效的开展理清了思路。当时决定两团体名号都不使用,统一以湖北革命党人身份参加起义。废止了大都督名号,不能群龙无首,为加强起义领导力量,公推居正、杨玉如赴上海,一面设法购买枪械,一面与黄兴、宋教仁等联络,争取他们来鄂主持大计。至此,两革命团体终于联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