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地名故事》书影

　　“地名是一个地方的百科全书，地名中存在着一个大千世界；研究地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所以我很愿意写地名故事，把这些乐趣与读者分享！”

　　武汉地方历史文化研究学者董玉梅，从事武汉地名研究近30年，曾出版《武汉老地名》《汉口里分》《武昌名山》等专著，目前还担任武汉市地名咨询委员会委员。日前，董玉梅出版的新书《武汉地名故事》，将武汉地名梳理为“历史文化地名”和“山水原貌地名”两大类，指出许多地名反映了城市发展与时代进步。

　　袁公堤和张公堤，也是城市的年轮

2011年12月21日，武汉史志专家董玉梅考察汉口新泰大楼。刘建林　摄

　　6月14日，身在海外治病的董玉梅接受了长江日报记者电话采访。她说，衡量一个城市的历史文化底蕴，地名是重要的尺度之一。武汉的地名，历史含量非常丰富，这些地名构成一部城市大事记。

　　武汉中心城市的发端在东汉末年。当年，汉阳、武昌先后建立了军事城堡，留下了郤月城、鲁山城、白马洲、凤凰山、洗马长街、伏虎山、卓刀泉、晒甲山等一批反映三国时期的地名。

　　东吴著名大将军鲁肃曾镇守汉阳，汉阳至今还有鲁肃的衣冠冢。武昌的白马洲和磨山隔湖相望，也与鲁肃有关。传说中，赤壁大战后，鲁肃率军回营，其坐骑白马陷落于此，后在此地立有白马坟。白马洲这个地名，反映的不仅只是一个军事故事，也证实三国时期的武汉，曾经遍布湖泊与沼泽，地理环境相当险恶。

　　在武汉，和重要历史人物相关的地名比比皆是，如纪念明代兵部尚书的熊廷弼路，纪念清代湖北巡抚的胡林翼路，纪念湖广总督的张之洞路，与岳飞有关的地名更是多达20多个。

　　汉阳古城内的太白巷，是纪念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地名。盛唐时期，李白来到武昌，在黄鹤楼上写下“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诗句，为武汉留下了别名“江城”。李白也曾在流放途中路过汉阳，留下“郎官爱此水，因号郎官湖”（《泛沔州城南郎官湖》）的诗句。后来郎官湖渐干，成为街巷。为纪念李白，人们在巷内建有太白祠，街巷也因此得名太白巷。1952年太白巷改名太平巷，此地老人至今喜欢称其为太白巷。

汉口后城马路（原汉口堡城垣），清末。刘建林供图

　　董玉梅在研究中还发现，汉口的街道名如树木的年轮。从汉正街到长堤街，从沿江大道到胜利街，从中山大道到解放大道，从建设大道到发展大道，汉口的每一次发展，都会有条街道出现。这些街道的修建史，就是城市的发展史。反言之，城市的发展史，都在街道中收藏着。

　　汉口袁公堤和张公堤，也是城市的年轮。两条堤防，一条对汉口商业名镇，一条对近代工商业城市的发展，都有巨大的作用。把堤防和道路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历史与现实就重叠在一起了，公众对城市发展的理解就更深一些。

　　当年的墩、台、咀、湾，如今蜕变繁华市中心

2019年，汉口西北湖周边。刘建林 摄

　　“武汉地名中的墩、台、咀（嘴）、湾特别多，这些当年的乡野湖口，发展成如今的城市中心地段，在武汉实在太多了。”

　　董玉梅告诉记者，武汉地名中的墩、台、咀（嘴）、湾，反映的是武汉三镇中的地理原貌，这样的例子贯穿三镇，比如，汉口就是在湖淌墩台上发展起来的。如汉正街、江汉路、建设大道等区域，就是这样的例子，这些地方都曾经水道纵横，可称为乡野湖口，但在城市发展的不同阶段，都一度成为汉口的金融中心。

　　武汉三镇的河流湖泊众多，山是武汉城市的骨架、水是武汉的血液，所以，武汉是依水而生的城市，与水相关的地名遍布三镇。江、河、湖、墩、台、咀、湾、矶、塘、洲、口、沟、桥、堤、庙、码头等等相关地名，林林总总，把这些地名连接起来，就是一幅荡漾在碧波之上的、山环水绕的、美不胜收的山水园林城的画卷。

2018年4月，汉口中山大道，老门牌号码展示。刘建林　摄

　　武汉地名中，凡以岭、墩、台、咀、湾等为名的地名，都是山水留在地名中的痕迹。那些曾经露出在水面之上的高地称为墩、台，伸入到湖中的半岛为咀，建在河口、湖口的聚落称为口，散落在水湾边的聚落称为湾，水中的岛则为洲，比较平缓的山坡上的聚落称为坡。这些朴实简单的地名，就是城市山水的原始形态的反映。

汉口六渡桥铜人像周边，如今已见不到桥。摄于2016年2月。刘建林 摄

　　在汉口，从庙墩开始，往花桥走，沿路有王家墩、鄂城墩、天门墩；有黄孝河、鲩子湖、西北湖，花桥，中间夹着湖边坊。往汉口火车站方向走，又有唐家墩、八古墩，如果接着往古田方向走，那里一溜烟的有易家墩、韩家墩、辛家墩（地）、陈家墩、双墩等十多个墩子。这地名告诉我们，这大片的区域，就是曾经的“后湖”水域，就是明代刘伯温说的五百年前的一荒洲，而现状正是预言的五百年后的楼外楼。

2019年5月，武昌看汉口夜景。刘建林　摄

　　武昌也一样，从汪家墩开始，向岳家嘴、车家岭、青鱼嘴、周家大湾、姚家岭一路走来，6个地名包含了墩、岭、咀（嘴）、湾四种地貌状态。

　　“什么地方才有可能在如此短的距离内出现这四种状态呢？只有湖。大湖边上才可能有这种状态。所以，我走过的这一条线，实际上就是沙湖曾经的山水湖岸线。”董玉梅说，如果我们用今天的沙湖大小，来看这些地名，当然不知所以然，如果把这些地名放在历史的沙湖中去，就会知道了。

1915年前，汉口中山大道。刘建林供图

　　武汉湖多，有水就有与水相关的传说。如姑嫂树，看似无水，但传说背后的故事内容是一刘姓兄嫂3人在此居住，兄靠在后湖一带撑船摆渡为生，姑嫂则在岸上摆摊卖茶、卖粥，以补贴生活。为了让上岸乘船的客人能够在树荫下休息片刻，姑嫂便在摆摊处种了一棵棠梨树。岸边的棠梨树生长迅速，不久就根深叶茂、挺拔高大，不仅为行人遮蔽阳光，甚至成为船家的路标和航标，被称为姑嫂树。

　　“今天，姑嫂树成为泛称的地名。像今天姑嫂树这样既没有山也没有水的地名，细究起来，也是与山水相关的。看看这些山水地名，谁能够否认武汉是天然的山水园林城市呢？这些山、这些水，都是武汉历史悠久的见证。”

　　董玉梅说，如今姑嫂树的树不在了，六渡桥的桥不在了，刘家庙的庙也不在了，这些地名随着城市发展都成为泛指的地名。“但存在于武汉各个角落的历史文化和山山水水，通过这些地名的沉淀，记录了城市的昨天、前天，甚至更久远的原初山水生态。”

　　（长江日报记者万建辉 通讯员胡紫妍）